【人民報消息】臨近2003年歲末,《人民日報》發表署名文章呼籲領導幹部要做講真話、講實話的表率。對此我心中有個問號。簡單地說,講真話、講實話首先需要相應的體制環境,如果講真話、實話動輒得咎,甚至大禍臨頭,那麼誰還敢做傻瓜、做出頭鳥。這不僅有史爲鑑,而且有現實爲證--1957年講真話、實話的幾乎都成了「右派」,不完全統計落入「陽謀」之網的至少有55萬人;1959年,開國元勳彭德懷說真話、實話倒了大霉;「文革」期間說真話、實話的有幾個曾逃脫入獄、流放、批鬥等命運,人數何止千萬,遇羅克、張志新、林昭等爲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即使「文革」之後,王申酉、李九蓮、武文俊也沒有幸免被虐殺的命運血跡斑斑,史不絕書,無非是講了幾句實話、真話。哪怕今天,山西青年李綠松還爲此而被割去了寶貴的舌頭,至於像記者高勤榮這樣因爲講真話、實話而身陷囹圄或遭遇種種迫害的更是家常便飯。人畢竟是血肉之軀,趨利避害,最低限度避免傷害乃是人的本能,沒有人可以要求別人捨棄生命、自由換取什麼,那種烏托邦的狂熱吶喊早已被歷史無情地拋棄。既然體制環境不能保障講真話、講實話者最起碼的人身安全,又有幾個人願意付出如此高昂的代價去講什麼真話、實話呢? 其次,講真話、實話需要有所爲、有所不爲的社會風氣。古人所謂「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講究「有所爲,有所不爲」,乃至「知其不可爲而爲之」,這些箴言曾經是綿延幾千年的價值標準、人格座標,是浩然正氣的之所在。時至今日早已被「富貴能淫,威武能屈,貧賤能移」的新價值觀成功地顛覆,華夏民族之所以能長存的精神命脈實際上已在根本上斷裂,苟全性命第一、發財第一、有奶便是娘已成爲全社會普遍信逢的做人準則,什麼道義、良知、人格統統都像垃圾一樣被紛紛拋棄,最正常不過的是非關係、黑白觀念都被打得粉碎,與普遍的造假、賣假甚至毒害生靈也在所不惜相比,說假話、空話又算得了什麼。這是近幾十年尤其是最近十多年來中國社會社會最大、也是最深刻的變化。一旦講真話、講實話能帶來好處,世人一定會趨之若騖。活的現實是講真話、實話不僅沒有好處,卻完全有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災禍,在這樣的世道,人們自然而然會把講真話、實話視爲畏途。長此以往恐怕講真話、實話的功能都會喪失殆盡。 何況在官場這個染缸裏提倡領導幹部做講真話、實話的表率,那更是「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至死不悟的前安徽省副省長王懷忠在他落馬之前,一路綠燈,一年上一個臺階靠的可不是講真話、講實話,而是講假話、講空話,他在官場上冉冉升起決不是一個偶然的。正因爲他深諳官場之道、懂得中國的實際,他才能爬上封疆大吏的高位,搜刮如此鉅額的不義之財。這只是一個小小的例子,在宦海沉浮中能浮起來的大抵都懂得假、大、空這一套,如想潔身自好,只能被排擠、淘汰出局,更遑論說真話、實話。有人說胡耀邦是天上的一片雲,不是沒有道理的,在官場的污泥濁水中他居然常常講些真話、實話,那麼直率無忌,那麼富有孩子氣,顯得那麼不合時宜,他最後的遭遇幾乎是必然的。一句話,要在官場提倡講真話、實話除非改變現行的政治遊戲規則,包括明的和暗的,比如對權力的邊界進行明確的界定,對權力的產生、授予程序進行新的設置,對權力的監督方式進行變革等等,沒有這樣的改變,什麼講真話、實話註定了只能是一篇寫在紙上的文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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