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報消息】從文革中倖存下來的巴金,要求人們記住文革,也記住自己曾經扮演的角色。 巴金暮年似乎享受尊榮,但內心痛苦,知求安樂死而不可得。 ● 求死而不可得的巴金 2003年11月25日,是中國老作家巴金一百歲壽辰。讀過巴金作品的人大概不少,但是,知道近年來巴金輾轉病榻苦況的人,不會很多,了解巴金心靈訴求的人,恐怕更少。 據媒體報道,巴金老人曾經說過:「長壽是一種懲罰。」於二十五日正式步入一百週歲的巴金,此時此刻卻靜靜的躺在上海華東醫院特設的病房裏,不能說話,不能書寫,與外界的聯繫幾乎隔絕,沒有人能了解老人此時的內心世界。 巴金老人曾多次向家人、向醫生甚至向記者表示:希望安樂死。巴金第一次說出「安樂死」這個詞是在一九九四年,當時他已是九十一歲高齡,由於飽受胸椎骨折的痛苦折磨,他向家人提出安樂死。一年後,夏衍去世了。那一天,有人說到,夏衍最後,家人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受苦,主動要求醫院不要再搶救了。這樣,插在身上的所有管子拔掉後不久,夏衍就停止了呼吸。一直默默無言在旁聽着的巴金,這時忽然對女兒小林說:「我以後也要這樣,不要搶救,安樂死。」到一九九九年二月,巴金再次病重。 醫院決定在他喉嚨處做個手術,送入手術室之前,巴金就對醫生說:「不要用藥了,讓我安樂死吧。」此後,他又多次對小林說,他要安樂死。甚至還爲此發脾氣,說小林不聽他的話,不尊重他,不把他當人看,不讓他安樂死。 巴金一生見過太多的死。他從不曾想過自己會長壽,更不曾想過會活到一百歲。他不願意成爲一個「累贅」,晚年常說:「自己是個廢物」。而最難受的莫過於孤寂──那麼多的親人,那麼多的朋友,都先他而去了。巴金一直懷念着文革中受盡屈辱並先他而去的妻子蕭珊。一九九八年十一月十三日,在華東醫院的病房裏,老人悲切地說:「我的心願是,死了後與蕭珊在一起,骨灰撒大海。」 誰能真正尊重巴金最後的心靈訴求?看來,讓巴金平靜地「安樂死」,短期內絕不會有人理會他。也許,這正是巴金最後的悲哀。 在俗眼裏,巴金晚年是何等榮華富貴。雖然輾轉病榻,口不能言,手不能寫,與外界幾乎完全隔絕,但頭上仍然頂着「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和「全國政協副主席」等桂冠,享受着部長級以上的官僚特權待遇。不過,熟悉中國現實人文生態環境並了解巴金心靈訴求的人,都能知道箇中奧妙,也會知道晚年的巴金,心靈是多麼寂寞痛苦。讓一個無法按自己意願行事的「掛名」作協主席,去爲「作家代表大會」致賀作頌,難道是甚麼尊嚴嗎? ● 「無力的叫喊」 誰都知道,經過文革浩劫,中國知識分子,非死則傷,慘烈程度超過歷朝歷代的文字獄。倖存的巴金,振作衰弱老邁之軀;歷時八年,寫成了一百五十篇(隨想錄》。這是巴金最後的心靈訴求。巴金把自己這一訴求稱爲「無力的叫喊」,僅僅希望更多的人能夠看出那個「偉大的騙局」,「不讓人忘記過去慘痛的教訓」。可是,當權者考慮過他的心靈訴求嗎?直到巴金百歲壽辰,最高當局仍然願意藉此機會「加封」一頂冠冕堂皇的封號,企圖「輕輕地一揮手,就可以將十年浩劫一筆勾銷」?! ● 記住自己扮演過的角色 巴金「要人們牢牢記住文革」。記住文革,不僅僅是要大家記住那個暴力橫行、舉國撒謊的時代,記住那個「偉大的騙局」,同時還要記住在那個荒謬時代自己扮演的角色。巴金就在被損害、被污辱之後,深刻的□悔自己曾經扮演的角色。 巴金寫道,當他重讀自己當年批判胡風的文章時,「我好像捱了當頭一棒!印在白紙上的黑字是永遠揩不掉的。子孫後代是我們真正的審判官。究竟對甚麼錯誤我們應該負責,他們知道,他們不會原諒我們。五十年代我常說做一箇中國作家是我的驕傲。可是想到那些「鬥爭」,那些「運動」,我對自己的表演(即使是不得已而爲文吧),也感到噁心,感到羞恥。今天翻看三十年前寫的那些話,我還是不能原諒自己,也不想要求後人原諒我。」 人們不會忘記,當年批判胡風的人成千上萬,幾乎所有知識界的知名人士毫無例外地參與對「胡風反革命集團」的批判和聲討。他們如果都能像巴金那樣,存有一點「慚愧之心」,記住災難,記住自己扮演過的角色,今後再要製造歷史性的大冤案,就不會那麼容易了。 轉自《動向雜誌1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