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障和智力缺陷 一家三口走線歐洲 一年後仍在途中
2025年2月20日發表
【人民報消息】各位朋友好!這裡是播客《新移民》,我是王允。
【旁白】郭彩紅今年50歲,因殘疾行動不便;她和兒子王晨旭、以及有智障的女兒正暫居德國海德堡的難民營。此時離他們2024年3月進入歐洲已近一年,但他們走線的痛苦歷程尚未結束。
記者:當時你們為什麼會到德國呢?
郭彩紅:因為在那個克羅埃西亞難民營我的身體還有精神受到嚴重的摧殘,所以我就來到德國。
記者:那現在目前德國對你們是一個什麼態度?
郭彩紅:現在我們進行了第二次聽證,現在正在遞交材料中,結果還沒有出來。
【旁白】在進入德國前,郭彩虹一家曾在克羅埃西亞、荷蘭等國多次停留,這對她們十分艱難。但即使如此,郭彩虹依然說,她義無反顧。
三聚氰胺奶粉的受害者
記者:首先你們為什麼想到要離開中國?
郭彩紅:這個是因為那個三鹿奶粉,因為我女兒從小吃那個三鹿奶粉,她得了腎結石,政府出臺的賠償方案我不同意,然後就進行了維權,遭到政府的一系列打壓。
【旁白】三聚氰胺奶粉事件是2000年代末期的重大公共安全事件,受害者眾,其影響也延續多年。2008年9月,中國國家質檢總局發布公告,確認含有三聚氰胺的三鹿等品牌奶粉導致大量嬰幼兒腎結石病例。
記者:2008年9月份政府承認了三聚氰胺的這個問題,然後給你女兒的賠償方案是什麼?
郭彩紅:當時沒有出賠償方案,他只是公布了免費治療。
記者:所以後來通過免費治療,治癒了嗎?
郭彩紅:沒有治癒。政府公布的是免費治療,但是下面的醫院就是不執行這個政策,所以我們又去河南省衛生廳去上訪。上訪完了之後,那個醫院才開始免費。然後政府又出臺了一個政策,就是屬地治療,不讓我們在那兒住院。
記者:這之後你們又做了什麼?
郭彩紅:大概在2008年12月份,我在網上找到了這個結石寶寶維權團體,就是結石寶寶之家,我開始(參與)集體維權。我參與集體維權之後,就接觸了公盟。公盟是以集體訴訟的形式去法院。但是政府就是一直在分化這個(群體),不讓進行集體訴訟。
【旁白】公盟全稱北京公盟諮詢有限責任公司,是新公民運動創始人之一的許志永等人於2003年創建的,以維護公共利益、監督國家權力為主旨的民間機構。
記者:公盟給你們代理,這個訴訟發起了嗎?
郭彩紅:發起了,公盟一直從石家莊新華區中級法院,一次次遞交這個起訴書,但是這個法院都不立案。或者說是立了幾個案也不開庭。
【旁白】2010年,結石寶寶家長代表趙連海因為維權活動被中國政府以尋釁滋事罪判刑兩年半。或許是因為看不到希望,結石寶寶維權群體的活動逐漸淡化。而郭彩紅很快發現女兒出了新的問題。
郭彩紅:她兩歲多的時候,我就發現她的行為異常,就是特別多動。在五歲的時候,我女兒的癲癇症狀發作。
記者:那麼你認為這就是由於三聚氰胺導致的是嗎?
郭彩紅:對,因為之前的動物試驗明確地說它(三聚氰胺)有神經方面的毒害。
王晨旭:我可以幫她補充一下,我是16年上大學的,然後我上大學的時候學會了查論文,我就幫我母親查這個東西。那個時候就有很多科學文獻,大多是外國的,比如說伊朗的一些醫學院,當時就已經能很清楚地解釋三聚氰胺為什麼能夠帶來神經毒性。
想把女兒帶出國
【旁白】更可怕的隨之而來,2018年,三聚氰胺事件十週年之際,郭彩紅的女兒被確診為智力障礙。
郭彩紅:其實當時在女兒確診的那一刻,我就想把她帶出來。但是這五年,為什麼到現在才出來?因為我在國內把我所遭遇的一切寫成了一本書。
記者:你說你那個時候就想把女兒帶出來。你能說一下是怎麼想的?你們當時為什麼想到出國呢?
郭彩紅:因為我女兒,我覺得我女兒在國內不知道會受什麼樣的傷害。從個人層面上來說,我是想給女兒尋找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從整體上來說,是我想發表這本書。另一方面,我想揭露三聚氰胺的長期危害性。因為當時家長只是擔心這個事情(長期危害),結果這個長期危害全部發生在我女兒身上。
記者:你為什麼認為出國能夠解決你的問題呢?
郭彩紅:因為我看到西方社會比較有法律、有保障、有人權,我在中國得不到,我女兒和我都得不到這個東西,所以我想把女兒給帶出來。
記者:但是你們當時家庭經濟條件並不好,你怎麼認為你可以出國呢?
郭彩紅:嗯,我當時想把房子賣了。我不是有房子嘛,我想把房子賣了,帶著女兒出國。
記者:你是2024年3月出來之前書已經寫好了。為什麼在寫完這本書之後想出國?
郭彩紅:劉成昆事件——前財經記者劉成昆寫了《出烏蘭記》,被伊利奶粉公司指控影射他們,然後被判刑;還有一個是譚秦東醫生,他寫了幾篇關於鴻茅藥酒的科普文章,結果被鴻茅藥酒跨省抓捕。這兩個事件讓我非常恐懼。所以,一寫完我馬上就出來了。
記者:你怎麼和家人討論這個出國的事情?你兒子已經成人了,他已經工作了,是吧?然後你丈夫又是怎麼看待你這個決定的?
郭彩紅:我丈夫在我寫完之後,我告訴他我要出來,他是非常支持的。他覺得我這樣做,不光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所有的孩子,是比較有意義的。
自信的母親
記者:那你兒子呢?
郭彩紅:當時我沒跟他說太多。當時他在紐西蘭,我就讓他回來幫我,因為我自己也走不了,所以我讓他回來幫我。他回來才知道這個事情。
【旁白】郭彩紅決定要出國的時候,她的兒子王晨旭正在紐西蘭打工。他母親出國的決定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記者:當你聽到她還有出國的計畫時,你的想法是什麼?
王晨旭:因為我母親自己對這個計畫非常自信。只是她覺得自己的行動能力可能不能完成這個計畫,除此之外,她認為這個計畫是完美的,也沒有什麼別的風險。因為我在國外生活過一段時間,我的英語水平,包括使用各種西方常用的軟體,都非常熟悉。我覺得這對我來說不是什麼障礙,也沒有什麼挑戰。我就說「好,那我就帶你們出來」。
記者:但是你母親制定的這個計畫是經過香港,然後飛到波黑。畢竟你母親是殘疾人,你妹妹也不方便,這個時候你自己是怎麼考慮這個風險問題的?
郭彩紅:因為我很清楚我們來這裡就是申請政治避難的嘛,然後我就想的是,從中國到香港到波黑是坐飛機嘛,這是沒有什麼風險的,然後到了波黑之後,其實我覺得個人是能夠解決這些問題的,包括住宿啊,包括交通方案我都已經查詢好了。就是把它當成一次旅行。
【旁白】2024年3月,郭彩紅和兒子、女兒抵達波黑。他們的目的地是荷蘭,因為郭彩紅說她想去那裡的海牙國際法庭尋求司法公正。但他們很快發現,去荷蘭的行程,遠遠不是他們想像中的旅行。他們在克羅埃西亞就被警察抓捕了兩次,被迫在當地申請了國際保護。
記者:這個時候你們申請了國際保護,這個申請順利嗎?
王晨旭:我們用英語交流,交流起來是非常有障礙的,最後他就非常簡單暴力地給我講,我們要麼馬上把你遣返走,要麼你就在這裡進行國際保護。就這樣申請了這個保護。類似於是被迫的。
記者:這個時候你們就想到了要前往荷蘭?
王晨旭:對,我們一直的目標就是荷蘭。因為沒有護照,只能通過步行的方式,沒有簽證。
誤入野豬林
記者:那從克羅埃西亞,你們後面又去了哪幾個國家?
王晨旭:就是經過斯洛維尼亞、義大利。
記者:這個過程容易嗎?還是很艱辛?
王晨旭:因為這些國家都是巴爾幹半島的國家嘛,那個地方就是群山連綿的,還是非常艱辛的。
記者:你能描述一下嗎?你怎麼推著你母親走?因為有時候可能有山路,還是都是沿著公路在走?
王晨旭:不會走公路的,因為山區裡面那些公路都是高速公路,我們就走的是山路。山路走得非常非常慢,有一段山路五公里,我們就走了五個小時。因為那山路的話,只是小碎石子的話還可以,我就把輪椅反過來推,就是拖著她,這樣她不會跌倒,你明白吧?就等於拉著這個輪椅,反著拉。如果坡度非常大的話,我就會背著我母親走,或者是我扶著她慢慢走。
郭彩紅:有一段森林完全是沒有人的,人跡罕至的森林;還誤入了野豬林,差點碰到野豬,都聽到它的叫聲了,所以當時都是非常恐懼的。當天晚上我們又住在那個森林的邊緣。
記者:那這個時候你女兒是怎麼一個表現?
郭彩紅:我女兒她也非常恐懼。他們兩個,我看著他們兩個睡,我就沒有睡覺。我就一直坐在那裡,我就是覺得自己像一隻老鷹似的在保護著我的孩子。
【旁白】通過陸路,郭彩紅一行三人於4月抵達了荷蘭,但他們這才發現,國際難民的申請受歐盟《都柏林公約》(Dublin Convention)的限制,屢次向荷蘭法院申請都沒有得到寬限,並於年底被荷蘭政府強制送上飛機,返回了克羅埃西亞。而在那裡的難民營,他們又經歷了一次生死的考驗。
郭彩紅:樓裡的衛生太差,本來我是在那兒打算申請的,但是結果第二天、第三天,我兒子跟女兒身上被蟲咬了,屋裡臭蟲,還有蟑螂。我兒子被咬後就有過敏反應,馬上起包,就是起水泡。我們晚上就不敢睡覺。......哎呀,我都想自殺,但是就是一個問題解決不了,我是帶著女兒自殺呢,還是不帶女兒自殺呢?
沒有回頭路
記者:這個時候你們在克羅埃西亞處境這麼糟糕,那你怎麼看你母親的這個移民決定?你有跟你母親討論過這個事情嗎?
王晨旭:我肯定對她這個比較衝動,或者說是在恐懼的驅使下的這個行為,是有點不開心的。但是家庭也沒有不合,因為生活中還是需要我去照顧她們兩個。
【旁白】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郭彩紅母子三人又被迫離開了克羅埃西亞,抵達了德國。
記者:就你目前的狀況來講,你會後悔當初要出來的決定嗎?
郭彩紅:我不後悔。因為我走的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但是我是放棄不了我身上那種責任。在歐洲國家,雖然是困難一點,但是最起碼安全是沒問題的,沒有恐懼。△(轉自自由亞洲電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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