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芳在《知識份子要發出自己的聲音》一文中開頭便說「餘傑、師濤的文章令我震驚,他們已經走得這麼遠了」。何謂「遠」、「遠」在什麼地方?我認爲這個「遠」,就是充沛於師濤文字裏對人權的強烈關注和吶喊。師濤抓住了民主的要害。這與泛泛地空談民主有天壤之別,有質上的不同。
許良英先生在其《人權概念和現代民主理論》一文中說:「民主是同自由、人權、法制融爲一體的,而人權又是民主的基礎與前提,204年前(1789年,許先生此文寫於1993年--筆者按)的法國《人權宣言》就已莊嚴指出:「對人權的無知、忽視或蔑視,是公衆不幸和政府腐敗的唯一原因。」凡有志於現代化的人,都必須永遠記住這一千古不易的真理。」師濤寫社會弱勢羣體的不幸,寫大大小小的腐敗現象,其字裏行間正與許先生的主張暗合。對人權三緘其口,還談什麼
民主!
在他讀到寫華國鋒遜位後,「與一些故友部下敘敘舊,與一些酒樓老闆合合影,他那『和藹可親』的笑容,『平易近人』的作風,使許多人對這位遜位的前國家領導人充滿了憐憫和崇敬」一類文字時,師濤信手翻開了1976年的清明節那一段歷史,「天安門事件」中,是他下令部署了大規模的追查反革命謠言和反革命活動的鬥爭。」於是,「每當我看到華國鋒那張紅潤的笑臉,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天安門廣場那一片變黑了的人血。」(《人血》)一代天顏血潤成。在那裏,在那時的那些倖存者和殉難者的家人們,時至今日,有哪一位聽到英明領袖哪怕假惺惺地說過一句「對不起」呢?!在此時,在此地臉色紅潤者依然紅潤,神采奕奕者依然神采奕奕、「平易近人」。無聊時,敘敘舊、合合影。讀了師濤的《人血》、《帶血的鏡子》、《恐怖的聯想》、《流淚的獅子》、《我慚愧,我存在》後,鮮血被軋出胸腔的爆裂聲,從他的筆下浸出來,血腥撲面,使人無法入睡。
在《日本人、中國人》一文中,對日本否認南京大屠殺、參拜靖國神社,師濤不是泛泛地予以譴責,而是引用了一位日本人的反詰「中日戰爭結束已經50年了。但中國的文化大革命才結束20年,就有人死死抱着那段歷史不讓曝光。許多歷史真象至今不能公開,你們中國的記者在這方面的報導不也受到限制嗎?」,實屬點睛之筆。希特勒屠殺猶太人,日本天皇屠殺中國人,殺的卻是外國人、異族人,可我們是中國人殺中國人!殺精英!反右和文革使中國民族棵棵損失殆盡,其蔑視人權,其殘暴豈在德國法西斯和日本「法東斯」之下!
師濤對中國人權令人觸目驚心的現狀更是五內如焚,秉筆直書。其《賊喊捉賊》、《村支書與土》、《意淫、手淫與強姦》、《這些官場流氓們是如何爬上權力高位的》等文章,更是直面現實,奮力鞭韃,字字見血,行行浸淚。
師濤從事新聞工作,以侍人之眼捕捉新聞另有角度。光讀那標題,或使人忍俊不禁,或乾脆噴飯,讀完才使人感到沈痛之極!陝北富縣一常務副縣長多次強姦幼女,老百姓在學校牆上用粉筆寫下了「縣長與狗不得入內」的標語。師濤把這條標語徑直作了文章標題:憤怒之不敷也,只好以看似好美的題目而泄之!在《壓倒一切與壓倒百分之六十》一文中,更見作者擬題之妙。壓倒一切本是不少官場流氓逃避監督的赤盾和口頭禪。文中村支書丁永南把統治下全村30戶人家中的20多戶家的女人都強暴了,(「壓倒」了60%多,距「一切」的目標只剩下不到1/3。)這麼一個強烈、準確、數字化的標題若還不能動搖丁支書頭上的那些保護傘的話,丁支書必然會「指標尚未完成,壓倒仍將努力」去爭取全面勝利的。
對文壇上朝三暮四,上面說三,跟着喝三,上面倡四,緊跟着有奔四,指鹿是鹿、指馬是馬的形形色色的變色龍、變色蟲,不管地位多高,名望多重,師濤也是毫不留情痛加鞭韃的。面對社會上的弱勢羣體,師濤並不是一味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而是致力與啓蒙「鼓勵怯懦者前行」。對自己則「民主進步,匹夫有責,儘管前面還有許多路要走,在未來的歷史大審判面前,我可以自豪地說:「我問心無愧!」
希望在歷史大審判到來的明天,我們也都能像師濤那樣抱着胸口說一句:「我問心無愧!」文已竟而意未盡,得七律一首以贈師濤:
疾如海燕利如刀,豈畏波連接浪飆。
沸血難涼隨俊語,畫皮善剝抹新貂。
羞於墨夜追春夢,直向秋江捉白條。
滾滾必將臨審判,問心無愧是師濤!
(2001年8月7日)
摘自(民主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