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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方病」到「中國災」：還說「中國式現代化」
吳國光
2024年9月25日發表
【人民報消息】本欄再三批評「中國式現代化」，並不意味著我不承認習近平強調「中國式現代化」是有其理由的。通觀西方與世界這幾百年的現代化進程，問題、麻煩、代價、弊病，乃至災難與罪惡，都有，而且很多，有的甚至很大！早期的不說，只說當今：貧富懸殊，社會失序，環境惡化，價值撕裂，等等，這樣的問題和弊病處處可見，有些甚至積重難返。怎麼解決這些問題，已經成為人類的共同挑戰。在我看來，習近平與中共鼓吹「中國式現代化」，正是看到了現代化的這些弊病，也強烈意識到了西方在實現現代化之後不僅面臨進一步挑戰、而且應對挑戰的能力大大下降這樣一種困局，因此試圖超越人類已有的現代化經驗，藉此強化中共統治並挑戰國際秩序。
可是，要害在於：習近平的「中國式現代化」也好，中共的那一套意識形態與制度安排也好，既無法解決現代化進程中的弊病，更無法應對人類社會面臨的所謂「後現代化」的挑戰，反而阻礙了現代化在中國的實現，也製造和加深中國和全球的多種災難。這就是說，中共以西方的弊病為由來合理化自己那一套，但中共所提出的用以排斥或取代西方的那一套卻必定給人類、也首先給中國帶來巨大災難。
「另類現代性」的災難後果
中國過去將近二百年的近代史，其實就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歷史。其中，有儘管「中國式」但畢竟強調現代化的時期，比如洋務運動、南京新政、毛後改革，也有「中國式」壓倒現代化以至排除現代化的時期，習近平之前的例子就是毛澤東時期。前一種情況下，中國在取得現代化方面都有進步，但伴隨的弊病也都很大，這些弊病首推貧富懸殊與官員腐敗；在後一種時期，現代化沒有進展，社會陷入巨大的災難，這些災難包括貧窮與飢荒，也包括暴力氾濫與人們的基本權利受到踐踏。
當然，學界有一種觀點，認為共產黨的制度的興起以及類似毛的那種治國路線，也是現代性的一種類型。就是說，那也是在追求現代化，不過不是以西方模式去實現現代化，而是另闢蹊徑，甚至在根本上否認西方在實現現代化過程中所形成的基本價值與制度安排，要實現的是某種「另類的現代性」。
我不否認共產黨制度蘊含的某些現代性因素，原因很簡單：共產主義意識形態的興起是西方工業革命之後的現象，當然是人類現代化進程中的現象；共產黨所賴以成功的多種手段，從組織到宣傳，也都是現代手段。可是，不管它有多少現代性，甚至具有創造性的現代性，但在迄今為止的人類歷史上，共產黨制度沒有能夠在任何國家實現現代化。要說那一套是「另類現代性」，我看應該稱之為「無法實現現代化的現代性」。
更重要的是，那一套不僅無法實現現代化，而且總在阻礙現代化，總在製造在現代化社會中不容易出現的前現代化類型的社會災難。現代化社會就總體財富來講是脫離了貧窮的，更不可能有飢荒，也是保障基本人權、從制度上制約暴力氾濫的社會（我知道，有人會拿美國的「槍支氾濫」說事，這正是那種以西方的弊病來合理化中國制度的思維套路。不妨問一句：毛的文革中暴力氾濫，和美國的「槍支氾濫」相比，哪一種造成的社會災難更多更大？）。所以說，共產黨和毛澤東的那種「另類現代性」，說詞是克服現代化的弊病，結果是製造出反現代化的災難。
「中國式現代化」= 為治病把人毒死
我還想說，在共產黨的那種「另類現代性」之外，在西方也存在很多種對於現代性的不同理解，當然更存在很多對於現代化的批判與反省。這些東西的存在，特別是其背後的制度基礎，其實恰恰是西方現代化模式的內在生命力所在。這個制度基礎就是自由與民主：自由保障不同的權利與聲音，從而促進多元思維與批判精神；民主將個人權利、多元聲音與政府決策和公共治理相連接。在這樣的政治制度下，西方在現代化過程中才能夠不斷解決麻煩、克服弊病。如若不然，已經搞了幾百年的現代化，還不是千瘡百孔病入膏肓，你習近平和中共今天干嘛還要追求現代化？
當然，中共反而是把自由民主看作西方弊病的根源的，「中國式現代化」說到底就是不要自由民主的現代化。的確，在今天的西方，多種弊病正在加深，其中包括自由民主本身所遇到的挑戰。其中一個極為重大的挑戰，就是在全球都在追求現代化的今天，侷限於在西方國家內部起作用的民主制度，當然無法應對全球現代化所面臨的問題，而相關的經濟和社會發展反過來又對西方內部的民主制度產生了深刻的侵蝕。我就此專門寫過一本書，叫《反民主的全球化》，系統討論了這一現象。
其實，單看西方的那些弊病，比如貧富懸殊，比如錢權勾結，比如社會失序，在中國難道不是更為嚴重嗎？為什麼更嚴重？正是因為中共的專制制度。現在習近平說他的「中國式現代化」就是不要這些弊病，並說只有中共一黨專制才能克服這些弊病，這無異飲鴆止渴。也許這些弊病在當年毛澤東的中國輕些，但現代化在哪裡呢？毛時代的災難不是比這些弊病更要人命嗎？鄧小平堅持在一黨專制下搞現代化，搞得西方現代化的原有弊病在中國放大百倍。西方的弊病是需要救治，但卻不是「中國式現代化」所能救治的。中國式現代化只能把「西方病」折騰成「中國災」，就是為了治病把人毒死，現代化的弊病克服不了，反而產生更多的弊病與災難，現代化也終成泡影。 △（轉自美國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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