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报消息】(接上)


泽农的母亲坚信儿子会安全返回加拿大

醒来后,我问空中小姐何时抵达。当她告诉我「还有两个小时到温哥华」时,我吃了一惊,我已经睡了八个多小时,却感觉只睡了五分钟。

一走出温哥华机场大门,迎面见到的是摄影机和记者。我过去曾经见过面的一些当地法轮功学员伸出双臂欢迎我,并向我献上了鲜花,然后我转向媒体。我的脑子里空空的,只是想,随其自然吧。记者们问了一些「回家的感觉如何」之类泛泛的问题,然后提出的问题几乎让我吓了一跳。一位女记者问我,这次行动是否是为引起媒体效应而耍的手腕,我有点费解地看著她说:「你说什么?」


澳洲学员克里斯全身多处被北京警察打伤
当我抛弃任何自己意识到的执著心,当我努力在横幅上书写中文标语,当我在天安门广场竭尽全力用中文高喊,当我在过去二十多个钟头里努力同每一名我见到的中国人讲道理,当我用遍了我所知道的每一个中国字、简单的英文和手势、身体语言告诉他们真相,一言以蔽之,当我经历了所有这一切后,却被问到是否这一切都是要引起媒体效应。我问她是不是认真的,她继续说:「你事先准备了录影声明和文字声明,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此时,我非常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去那里是为了中国人民……我准备那些声明的目的是如果万一有不测事件发生,人们可以理解我所做的事。这是我的责任。如果我没有准备为我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那么我就不会离开加拿大。答了他们的问题之后,我的同修们迅速簇拥著我去转乘飞往多伦多的客机。

我禁不住有点为这种问话的方式所惊讶。「这个女人没有心肠吗?」我心想。然后我意识到是我自己没有用心去判断形势。她有她的工作,就这么简单。一名记者每个清晨醒来都知道他必须要报导一条新闻,而且必须在截稿之前写出来。他们必须动作迅速地赶上六点或十一点钟的新闻,这对他们来说实在不易。他们已经在忙碌的工作中忘记了真实的人性和自我,所以这位女记者只需要我回答完她的问题就成了。当我感谢她的帮助时,她甚至没有看我,你可以感觉到她的脑子转动得很快。简直不可思议。

正惦量著这种超现实,但又非常真实的生活片段时,我看到空中小姐向每个人送上同样的微笑。她们从每位旅客手中接过机票,换上登机卡,目送他们走入登机通道,然后又用同样的笑容迎候向她递上机票的下一位乘客。即使是面带这样明朗的笑容,她真的感到满足,或者至少快乐吗?还是就是在履行她的职责,就像那位女记者一样?


克里斯双手中指被警察打成骨折
在中国时,那位女生告诉我,我正在北京的大街上讲「禁言」,我感觉自己置身于现实和戏剧的轮流交错中。当我回到加拿大时,我感到原来熟悉的生活已不复存在。或者说,一切依旧,只是我变了──这种可能性更大些。我确实不仅经历了一场极其严峻的考验,而且我刚刚完成了我人生迄今为止最为重要的转变。

轮到我验票了,我向空中小姐回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然后走入飞机通道。为什么一切都显得那么虚伪?我记起我过去曾经做过的电话销售工作,每当我打完一个电话时,都是以同样的语气说一声:「非常感谢,祝您愉快。」你可以想像我的同事们每日听到上百次这种话后的感觉。对他们来说,这句话听起来很假,但是每一次我说此话时,都是发自真心的。那是我修炼法轮大法初期,我开始明白这不只是意味著挣钱,更不是在混日子,它也是我贡献社会的一种方式。

在史书中能够读到,甚至在老一辈人口中可以听到的那些对生命意义的感知,现在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爱」这个字被用来描述「淫欲」?为什么耶稣可敬和神圣的名字被人用来诅咒?为什么性、名声和金钱比美德、贞操和高贵更为人津津乐道?我此番去天安门的旅程,使我重新评价自己生活中的许多事情,现在在我自己祖国经历的这场文化震荡打得我猝不及防。对任何事物的不现实感,自动地在我内心退后了几步,我好像看著我自己走下了飞机舷梯。

空中小姐:「你好,先生,33号B位,先向右,一直走到头。」


泽农(前右)经常在多伦多中国领馆前请愿
我还以微笑,谢了她,笔直走向我的座位。尽管我直视前方,但我的间接视觉似乎变得更加强,即使没有四周张望,我也能够看到所有的人们和他们的举动。有的人正在抱小孩,有的人在看报纸,有的人在提著行李笨拙地前行,走道上的人们不时停下来等前面的人把行李放入座位上方的行李箱。无论他们在做什么,我都想严肃地问每一个人:你是否知道为什么我们在永无止境地奔波忙碌著:从这里来,到那里去;买这个,卖那个;同他聊天,与她解闷;那个女孩是谁?她不是很出众吗?……生活的真正目的似乎对我们来说已经不存在了。难道仅仅是为了占有,或者仅仅是为了舒适快乐?作乐,恋爱?组成家庭,直至终老?……我儿时所有的那种现代社会缺乏整体目的的感觉,又重新浮上来,在我微观的心灵中隐隐作痛。我想,如果有人告诉我,他们活著就是为了寻欢作乐,我会难以置信。就在这思量中,我忘了自己的座位号,于是再次看了一下手中的票:33B。

现在回头看去,我能够更加清晰地去看待这场经历,这是一场相当痛苦的、却能改变人的一生的历程,就好像我已脱胎换骨,正重新评价一切事物。而这在当时,却很难看得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