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报突出「江核心」地位

不过，不论怎样「黑箱作业」，中共军队的一些政治动向和由此反映出来的高层权力斗争和走势，还是会通过某些公开活动表露出来的。最近，江泽民又率领胡锦涛和中央军委几位巨头一起接见了「全军党的建设座谈会」的代表，并「发表了重要讲话」。《解放军报》当日新闻刊登的是江泽民的「大头像」，和江泽民端坐中央，胡锦涛和两位中央军委成员分坐两边的会议照片。整个新闻的图文并茂的处理充分体现了「江核心」的中心地位，他在军队中的「至高无上」；而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则一如既往般「混同」于一般的军队领导人，连名义上「第二把手」的位置都没有显现出来。

就在这个当儿，台湾的总统陈水扁在海峡对岸向胡锦涛喊话，就中共武力威胁台湾、台湾即将举行「防卫性公投」问题向胡锦涛提出三个「为什么」。其实，陈水扁的喊话找错了对象，因为以大陆的政治现实而论，普通党员、普通公民、军委主席江泽民才是「武力威胁台湾」的真正话事人，胡锦涛在军中无权调动一兵一卒，更遑论「拆除五百枚导弹」矣。

承袭毛泽东的说谎本领

然而，江泽民却还要在世人面前继续制造烟雾，明明是他拿著枪杆子威吓天下，是他统领的军队把党、国家、人民置于其严控专制之下，却偏偏要在其「重要讲话」中强调「军队要绝对服从党的领导」。这不仅是在公开说谎，而且是在公开羞侮党，公开掴党的耳光。如此信口雌黄，指鹿为马，胡锦涛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听之闻之作何感想？

不过，在「理论」与「实际」之间公开说谎，在「说的」与「做的」之间公开说谎，这并不是江泽民的发明，而是中共立党以来的「光荣传统」。第一代的核心毛泽东便是始作俑者。

在中共所有的政治宣传和政治教义中，「党指挥枪，绝不允许枪指挥党」是一个鼓噪的最为斩钉截铁的「重要原则」。这一「原则」是第一代的毛泽东立下的。为了证明这一「原则」的历史不可置疑和具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中共把这一「原则」和「光辉思想」追溯到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毛泽东「领导秋收暴动」，建立第一个革命根据地时的一系列举措上，什么「三湾改编」，「把党的支部建立在连队上」等等。

真实的情况是，在遵义会议之后，毛泽东以「会打仗」的军事领导人的身份一直在用枪指挥党。到了延安，这位枪杆子领袖又把党总书记张闻天废掉，自己当了党中央政治局的主席。到了这个时候，毛泽东才起劲的鼓吹「党指挥枪」，鼓吹军队必须绝对服从党的领导。只是，毛泽东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这个「党」之所以能够指挥「枪」，是因为他这个人的权势真正控制著军队，他这个军委主席可以把军队中的高级将领抓在手里。否则，他在党内地位再崇高也无济于事。因此，比「党指挥枪」原则更具有实际意义的是毛泽东另外一句格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句话的「绝对真理性」，不仅适用于中共通过武装斗争夺取政权，建立一党专政的国家，而且适用于中共最高层任何一位政治领袖掌控整个党、国家和军队的权力。

残酷的现实教训了邓

毛泽东以自己的行动和成功来证明「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比「党指挥枪」要真实得多，重要得多。前者才具有实质意义，后者不过是政治宣传。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毛泽东迫于国内外各种压力「退居二线」。几年之中，毛泽东的党权逐渐旁落，虽然他还是党中央主席，但是具有政治接班人地位的排名第一的党中央副主席刘少奇，已经成为党务工作甚至党的建设工作的话事人。党的总书记、中央书记处、政治局都不在毛的控制之下。若以正常程序和党的组织纪律讨论决定重大问题，毛泽东在中共最高层已无法掌握多数。

但是，刘少奇和当时的中共中央总书记邓小平、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彭真这些「党和国家领导人」在军队中的力量却远远不如毛泽东。毛泽东是中央军委主席，掌握枪杆子，他的政治盟友林彪元帅是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第一副主席。毛泽东掌握了军队，就可以完全不按照「党领导一切」和「党指挥枪」的正常程序，通过发动文化大革命把刘、邓等一大批「党和国家领导人」一夜打倒，甚至把整个党组织摧毁，把整个国家瘫痪。

这个巨大的历史教训，对文革后邓小平击败「英明领袖华国锋」、执掌大权有深刻的影响。这个教训对毛泽东死后，叶剑英、汪东兴、华国锋等人发动宫廷政变，用枪杆子赤裸裸的干掉政敌也有深刻的影响。从毛泽东发动文革到四人帮倒台到华国锋下台到邓小平掌权，这段时期，可以说是中共的「党指挥枪」原则和政治宣传彻底破产的时期。对此，中共上层和有识之士已经无人不知，只有下面的普通老百姓、士兵们被继续愚弄和受其蛊惑宣传。

在这个问题上，邓小平比毛泽东走得更远。毛泽东至少在表面职务上还为党留了一点体面，也即那个用枪指挥党的人，在党内也要担任最高的职务，以方便「欺骗」世人：中共还是「党指挥枪」。

到了邓小平，这层遮羞布也不要了。邓小平以普通党员之身担任中央军委主席，赤裸裸的用枪指挥党；赤裸裸的用枪把党的第一把手、中共中央总书记废掉，然后再赤裸裸的用枪为党指定了一个总书记，一个「中共第三代领导核心」。至此，党的那点可怜的体面也被枪杆子彻底剥尽。

公开说谎无心理障碍

所有这一切也都大大教育和刺激了江泽民。一九八九年六四事件之后，江泽民被邓小平、陈云、李先念等中共元老捧上「中共第三代领导核心」、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央军委主席的位子上。在最初三年时间里，最让他尴尬和坐立不安的，是他手中并无真正的兵权，在普通党员邓小平遥控之下，杨尚昆、杨白冰兄弟把持军务，根本不把他这个党总书记、中央军委主席放在眼里。由于没有军权，江泽民这个党总书记在党内也只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不要说李鹏、乔石这些人不把他当回事，就是许多政治局委员、地方官员、各部委领导也不把江当「核心」。后来，江泽民得以「翻身」，全靠邓小平帮他「整倒杨家将」，真正放手让他「抓军队工作」，给他创造足够条件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党羽，清除反对势力。江泽民掌控了军权，才掌握了党权、国权，成为「第三代领导核心」。

十六大之后，迫于形势，中共最高层虽然组成了新的领导班子，胡锦涛当了中共中央总书记和国家主席，但江泽民还想继续当核心，当老大。要做到这点，并不难，只要抓住枪杆子，抓住军权，就可以办到。对此，邓小平给他作出了成功的「垂范」，很好的「榜样」。而毛泽东和古今中外所有独裁者只要抓住军队就能号令天下、为所欲为的历史经验更是给他「坚定了信念」。

至于政治宣传和实际状况相矛盾的问题，「党的原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赤裸裸地践踏的问题，从来不会成为中共历代独裁者的「障碍」。相反，他们越是在自相矛盾、自打嘴巴的时候，越是在无情地践踏「党的原则」的时候，越是要把「党的原则」在政治宣传上捧上天，喊得震天价响。

胡的被动助长江派气焰

不过，往深一层看，人们还是能够发觉江泽民在厚著脸皮公然说谎的背后，他内心深处的底气不足，心里发虚、发毛。他知道自己的政治权势和声望根本无法与毛泽东、邓小平的「枪指挥党」同日而语，他知道自己的「有样学样」倒行逆施在党内外、军内外、国内外恶评如潮，且压力极大，因此，他又要不断高喊「党指挥枪」来证明自己「坚持党的原则」，并非以枪欺党、欺国之武夫民贼也。

在军队问题上，江泽民正在做三件事：一是霸住中央军委主席的位子不放；二是照样鼓吹「党指挥枪」原则不变，在政治上进行欺骗和宣传；三是在拉拢效忠自己的职业军人的同时，把党内高层的江系人马安插进军队，特别是把自己的大管家、接班人曾庆红安插在中央军委工作的领导岗位上。

江泽民已届七十八岁高龄，即使不考虑他目前这种「特殊安排」的情况能否持久，也要为自己的「后事」尽力打算了。胡锦涛他是绝对信不过的，军权绝不能交给小胡。不计江、胡过去有什么过节，也不计邓小平为江泽民隔代指定接班人是如何的令他难堪，就在十六大上江泽民不交军权给胡，并且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政治局安排了那么多掣肘他、包围他的亲信，就已经把胡锦涛大大「得罪」了。而中共政治斗争的逻辑是，一旦「得罪」了，就「得罪」到底，非彻底整倒不可，绝不能半途「回心转意」。因此，江泽民在军权的转移问题上，与胡锦涛只能走「决绝」之路。他要抓紧时间和充分利用现在的优势，让自己的接班人和亲信心腹逐渐接掌军权。胡锦涛也好，党内外的「拥胡势力」也好，若以为随著时间的推移、压力的增大，江泽民就会把军权交给胡，只能是天真的幻想。

从胡锦涛走进中共高层的经历来看，他从来没有「夺权」的战绩，他手中的权力、他的极高位子都是别人赐予的。因此，在赐予他高位的政治强人已不在人世的情况下，人们实在看不出胡锦涛有什么力量、本事，把应该属于他这位「中共第四代核心」的「党指挥枪」的军权，「夺」到自己这位党总书记的手中。

在军权问题上，胡锦涛是如此的被动，这等于变相鼓励了江泽民、曾庆红等江系人马的咄咄逼人，使他们的政治部署可以在未遇重大阻力之下逐步实现。十六大闭幕一年多来，胡锦涛在政治口碑和声势上虽然赢了不少分，但是由于其军权的「空洞化」，他的实质权力则明显受到掣肘。

争鸣2004年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