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駐守在「查處廈門特大走私案展覽」場地的武警士兵，正在一起翻看三本觀衆留言，不時傳出三兩句評語：「這條寫得很好玩！」「那一本上還有一些更好玩的！」但當翻到一句「看不到有甚麼東西，騙人」的留言時，三個人都不吭聲了。尤其是翻到另一句「這麼大的案子，這麼多的官員腐敗，爲甚麼拖了那麼多年才發現？這是制度的問題」時，三個人更一聲不響，迅速翻到另一頁。這是正式開幕的第一天，觀衆留言還不算太多。

這項名爲「查處廈門特大走私案展覽」的展區，設在賴昌星的廈門遠華集團總部所在地「紅樓」及對面原遠華電子廠大樓裏。該項展覽由北京中紀委、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監察部、海關總署、中共福建省委、省政府主辦，中共廈門市委、市政府承辦，總佔地面積約五千三百平方米。展覽由三個部分組成，包括設在原遠華電子廠廠房三至五層的圖版展廳、介紹遠華案的錄像廳以及實物實景展覽。

參觀的民衆最感興趣的其實是實物實景展區，包括紅樓和賴昌星花費一千二百萬元購買的一部奔馳防彈轎車。該部車曾是國家主席江澤民在香港九七回歸慶典期間的座駕。而有份促成這單「交易」的前香港新華社保安部副部長、前廈門市政法委副書記林金棟，其被控的罪名及案情也在展覽中首度公開。他被指推薦賴昌星作爲嘉賓出席九七香港迴歸慶典活動和收受賴十萬元賄款，被判刑十年。據稱，賴昌星就是在迴歸慶典上看到江澤民乘坐的這部防彈車，並在得知慶典後將拍賣該車的消息，決定將它買下的。

如今，這部「傳奇」的轎車成了「查處廈門特大走私案展覽」的重要賣點，而廈門市的民衆和幹部其實更對「四二零專案組」在廈門查案辦案的神祕過程感興趣，希望透過展覽透露出來的信息，解開這個困擾了廈門市近兩年的謎團。因此，當八月二十七日展覽正式開幕的消息傳出，即吸引了衆多的百姓和來自海內外各地的媒體記者，一大清早就到「紅樓」外排隊等候。

期望解開「四二零」謎團

但能先睹爲快的卻是「特權階層」。開幕當天紅樓周圍一帶更是軍警密佈，因爲北京中央領導人正在主持該項有「警示作用」的展覽開幕禮。來自北京的中紀委副書記、監察部長、「四二零專案組」組長何勇，「四二零專案組」副組長、海關總署署長牟新生，監察部副部長幹以勝，中共福建省委書記宋德福和省長習近平等出席了開幕禮。何勇、牟新生和宋德福都在講話中強調了該次展覽的警示作用，要「警鐘長鳴」。

殺雞給猴看猴子更聰明

但在門外苦候入場卻不得其門而入的民衆卻有另外的看法，一位名叫帕麗丹的參觀者說，中共要真正反腐敗，必須從制度改革抓起，從中央抓起。她更認爲這項展覽似乎爲專案組樹碑立傳的意義大些，也頗有「殺雞儆猴」的作用，但是「猴子看了會更聰明，因此中共如果沒有從制度上進行一些根本的改革，今天出了這個紅樓，明天還會出現其他的青樓、黑樓、藍樓」。

聞名中外的「廈門遠華走私大案」，是於一九九九年初由一封七十四頁的「絕密級」檢舉信拉開序幕的。北京中央收信機構編號爲「A07」的這封信，據悉是由賴昌星的前副手、中共軍隊高幹子弟朱牛牛，在欠下鉅額賭債、走投無路又勒索不成的情況下，寫給江澤民和朱鎔基的。江澤民簽下了「觸目驚心」四字，引起中共高層高度重視。四月二十日中央政法委書記羅幹批示，成立了「中央四二零專案組」，八月正式進駐廈門，開始了爲期近兩年的「查私」風暴。近兩年的查案，涉及了包括北京中央、福建省和廈門市的數百名官員。至今，共有十二人被判死刑、六人死刑緩期執行、無期徒刑十七人，另有兩人（公安部前副部長李紀周、廈門市前副市長趙克明）正在審理中。

儘管當局大張旗鼓宣揚查處廈門特大走私案取得的勝利，但「四二零專案組」辦案的手法卻備受質疑，尤其是罔顧法律程序、「以特權反特權」的做法，不但嫌犯不服，不少當地中共黨員幹部和老百姓也不服。涉案的福建省公安廳前副廳長、一審已判死刑現正上訴的莊如順在交代中寫道：「我願含笑赴刑場，就此永遠解脫，而不願成爲家庭和國家的累贅，繼續可恥地苟延殘喘，賜我一死吧！」他表示要「以生命和鮮血爲我心愛的妻子和女兒的未來斬斷痛苦的羈絆」。

廈門市不少民衆和官員也對四二零專案組的做法不滿。六月底，當廈門市舉行中共黨代會選舉新一屆市委時，四百多位黨代表拒絕了福建省高層屬意並指定的候選廈門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四二零專案組」成員林萬植，林得票倒數第一，連市委委員都沒選上。廈門市的中共黨員用選票說了話。省委最後不得不「空降」省紀委副書記陳修茂到廈門，任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林萬植原任福建省監察廳副廳長，「四二零專案組」成立後，由福州調到廈門任市委常委兼紀委書記。投票前福建省委高層「做了不少工作」，但仍得不到「黨員之心」。

治腐應從「紅牆」內開始

福建省長習近平最近到廈門「安撫」時承認，廈門的官員有怨氣，他希望廈門官員要振作精神。但廈門市官員目前普遍情緒低落是一個客觀事實。對於「查處廈門特大走私案展覽」，不少官員認爲，如果用「四二零」的手段和規模，查一查北京、上海或其他城市，發現的問題一定有過之無不及，打到的一定是大老虎，這樣也更顯示北京懲治腐敗的決心，因此，要消滅「紅樓」的腐敗，更應該從北京「紅牆」內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