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古代常識,公堂上大刑伺侯,不僅僅是一種威懾象徵,更重要的是一種必需的取證法寶。衙役們的上崗必修課之一,就是各種刑具的應用掌握。打板子,是最常用、最有效的刑訊逼供項目。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板子下面,不管他是真正的奸徒巨盜,還是含冤的良民百姓,少有不按官吏的既定案情招供畫押的。當然,有個彆氣功練在屁股上,板子打不痛的梁山好漢可以抵擋一陣。對這種人,辦法是有的,隨便在浩如煙海的刑訊大全中拈來幾招就夠他受的了:掌嘴,夾手指,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披麻帶孝……。所以,在中國古代,除了當場身死公堂刑具之下,沒有人能夠真正刀槍不入,在十八般刑具下免開尊口的。武松可以不怕有總數管着的殺威棒,還不是在無總數可循的亂棒下屈打成招。
刑訊逼供於刑偵破案有如此事半功倍之奇效,難怪從古自今中國的官吏會樂此不疲,運用自如,乃至創造了無數人間奇蹟。
這方面,發揮最妙,可爲萬世師表的當數請君入甕的來俊臣,他這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智能模式多爲王者所用,在後世的政治傾軋中爲屢試不爽的不二法門,至今光彩照人。
刑訊逼供中科技含量最高的,是中西合璧的中美技術合作所。儘管它的功效很不確切,但是它推動刑訊逼供事業發展的豐功偉績,將原始的板子棍棒替換成現代化的電動機械刑具,意義深遠,譽滿全球。小說《紅巖》專爲它樹碑立傳,使渣子洞、白公館至今仍是刑訊逼供愛好者心目中推崇備至的榜樣聖地。
十年文革,刑訊逼供手段更是雨露春風禾苗壯。花樣翻新,承上啓下,登峯造極者層出不窮。最酷的一招是割掉了張志新的喉管。我估計,秦始皇地下有知,也會自愧不如割喉發明者。能如此出奇制勝閹割聲音堵住世人之口,又何苦焚書坑儒遭萬世罵名呢?
到了今天,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早已結束,但是刑訊逼供的陰魂並沒壽終正寢。施用者雖不能大張旗鼓地將其呈現公堂之上,但私下裏卻別有洞天,好戲連臺。在這裏,大家講究的是手法隱蔽無痕,簡單實用,效果威猛強大,立竿見影。其中最叫人拍案稱奇的絕招是電擊生殖器。按照「飽暖思淫慾」的邏輯,現代中國人把錯誤犯在生殖器上的確實不在少數。因此,抱着防患於未然的宗旨,在刑偵破案的同時,將其「武功」廢掉,是善莫大焉。試想想,如此這般一來,以後即便此人腰纏十萬貫,騎上了白鶴,他還能在揚州犯什麼事呢?
近來,從三月底開始,《山西青年報》、《羊城晚報》、《齊魯晚報》、《南方週末》等媒體先後報道了一則消息:山西省嵐縣公安局割掉了青年農民李綠松的一截舌頭並對其刑訊逼供。但是,四月二十一日《人民公安報》的記者卻說李手腳及身上的大面積傷痕是他自己在長時間戴腳鐐手銬時不斷掙扎造成的,如果李戴上刑具後躺在床上安然不動,那他就會安然無事。
這種深諳行業知識的專業記者的精僻論斷分析,是其他媒體的雜牌記者不可同日而語的。我很贊成這種說法。李松綠這傢伙真是犯賤,進了公安局還不老實,你有必要象在家裏和家人那樣在床上劇烈運動嗎?躺着不就「安然無事」了。頂多躺久了多長几個褥瘡而已,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剩下半條命。也許這傢伙真的忘了:我們生活的地方,是具有刑訊逼供優良傳統的國家。
至於李父說讓人家《人民公安報》的記者戴手銬腳鐐捆十二天試試的氣話(見《南方週末》五月十二日報道),是極端不負責任的,對該記者已造成名譽損害,我建議該記者將其訴諸公堂,讓他賠個百萬千萬什麼的。
最後,我認爲媒體大肆報道此「割舌事件」實在沒有必要,很有人爲炒作之嫌。即使割舌確有其事,也是小事一樁,了無新意,一點不比張自新割喉來得瀟灑漂亮,十足東施效顰。憑這一點,它在中國刑訊逼供史上根本就無足輕重,不值一哂。因此,我們應該以極大的耐心和希望,等待中國出現劃時代,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刑訊逼供方式方法出現,絕不能讓刑訊逼供事業斷代在我們手中。 (http://renminbao.com)